海风徐徐,彩霞漫天。
绿草如茵的山坡上,赵公子翘着二郎腿,笑问一旁弓着身子的朴右使道:“这下不难办了吧?”
“不难办,从来不难办。”朴右使忙谄媚笑道:“这破地方能蒙公子能相中,是耽罗岛的八辈子修来的福分。谁要是敢不识相,我们济州人非把他祖坟刨了!”
“济州牧使能同意?”赵昊又问。
“小人和李牧使乃生死之交,包在小人身上。”朴成性把胸脯拍的山响,心说他不答应我弄死他。
“全罗道的观察使,还有汉城的两班大人呢?”
“我来搞掂,统统我来搞掂!”朴成性大包大揽道:“公子只管放手去做,小人自会上下打点,不劳公子费心。这事儿要是办不成,我从这日出峰上跳下去!”
赵昊给他一年三百万两的蛋糕,足够他把李朝上上下下都买通了。朴大人就是靠钻营上位的,轻车熟路,信心十足!
“那我这租界里的军民……”赵昊追问道。
“统统迁走!”朴成性扯着嗓子高喊道:“学志,们的营房被风刮倒了,赶紧下令收拾收拾,明天一早就移防表善浦水战所!”
“啊……”高学志闻言如遭雷击,自己好容易才捞到个肥缺,没想到一转眼就被踢飞了。
“啊什么啊?听不懂人话吗?”朴成性大怒。
“懂懂懂,马上就搬走!”高学志胖脸一哆嗦,赶紧回营交代去了。
“还有城山和牛岛上的烽火台。”朴成性提醒道。
“那个不急,等我们的人接手再撤。”赵昊摆摆手。
“都听公子的。”朴成性赶忙应道,旋即又迟疑道:“只是这里还有个城山镇,镇上上千人,需要点时间迁走。”
其实何止城山镇?那川尾川就在旌义县城东边一里。赵昊这一刀是贴着旌义县城砍下去的,几乎把旌义县砍掉了一半。
旌义县城周长仅四百丈,针鼻大小,因此百姓大都在城外居住。
于是差不多得三千多口人,在县监大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,被赵昊划进了租界中。
“哎,这么大的地方总得用人干些杂活嘛。”赵公子摆摆手道:“我看不用迁走了,我都雇了。”
“哎呦,公子真是仁义啊!”朴成性赶紧竖起大拇指,拍马屁道:“那些饭都吃不饱的官奴婢,跟了公子可算享福了!”
跟租界这么大地盘给赵昊相比,区区三千个官奴婢,根本就不算事儿啊。反正他们都是官府的奴才,派给谁不是派?派给赵公子还能给官府创收呢!
“这么一说,我都不好厚此薄彼了。”赵昊拿起草帽扣在头上道:“岛上还有多少这样的可怜人,我全都雇了。”
“啊,官奴婢加流人小四万人呢,公子。”朴成性下巴差点儿掉地上,赵公子这是要把一牧两县的人全掏空啊。“要是都跟着公子去享福。那这一牧两县九镇加起来,就不剩一万人了。”
“怎么不好吗?人少点儿事儿也少,们当官的不就图个清静吗?”赵公子一边往码头走去,一边笑道:“照我说的做,有钱又有闲,快活似神仙哩。”
“实在是岛上的公私活计,全都指着他们去干。他们要是都走了,这个岛就瘫了。”朴成性苦笑道:“而且还有好些刚发配来的没调教好,怕给公子误了事儿。这样吧,小人跟李牧使商量一下,调四千壮丁给公子听用可好?”
“成吧。”赵昊又不是来开善堂的,本就没打算老弱病残全都要。“我要精壮的汉子,别拿些豆芽菜糊弄本公子,不然我拿兄弟俩凑数。”
“公子这话说的,借小人个胆儿,也不敢糊弄公子啊。”朴成性松了口气,四千壮丁虽然有些伤筋动骨,大不了再从本土拉些壮丁过来,总是还能应付过去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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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天后,赵公子完成了环岛之旅,回到了加波岛上。
五天时间,岛上的工程进展快速,码头已经基本成型,岸上也搭起了整齐的营盘,看上去很像回事儿了。
赵公子感觉很满意,看来日本劳工还是棒棒哒。日后还是要多俘虏一些,再弄些朝鲜当工头,简直是绝配。
以后但凡开矿、伐木、修海堤这类的苦活累活危险活,就统统交给他们了。
善良的赵公子,终于不用再为大明劳工恶劣的劳动环境,而感到良心不安了。
心情大好之下,赵公子让人把朴成寅和姜卜拉等一干李朝俘虏带过来,当场宣布放他们自由。
李朝俘虏们登时欢呼谢恩,磕头感谢天朝大人的宽宏大量。
那些日本劳工见状面面相觑,待他们打听清楚,到底怎么回事儿后,竟也跟着欢呼起来。感觉比李朝人还高兴。
“他们高兴个什么劲儿啊?本公子没打算放他们走啊?”赵昊奇怪问道。
“哈哈,这个……”海尔哥赶紧解释道:“他们可能是因为,终于不用再被朝鲜人折磨了吧。”
“哦,这样啊……”赵公子不忍心告诉这些日本人,他们很快将被送到对岸去,跟十倍百倍的朝鲜人一起建设新港城呢。
朴成寅本来以为大哥要替自己倒阵子夜香,没想到大哥就是大哥呀,居然逃过了一劫。他为大哥高兴之余,又有些担心,自己这一走,光靠松浦镇信一个人,怕是倒不过那么多马桶来呀。
赵昊又让朴成性和陈怀秀接上头,日后大明至耽罗岛的贸易权,将由江南海运独享——陈怀秀把南北货物运到新港城后,由朴成性的商行独家收购,再由他们转卖向日本。反之亦是如此。
整个贸易链条就是这样简单粗暴,江南集团及其李朝附庸商会,彻底垄断了中日北线贸易。
赵昊完全没有要跟任何人,包括大明人,分享这条航线的意思。
在大航海时代,所有海上贸易都必须以强大的武力做背书。维系贸易的高昂成本,让所有国家和势力,都不容许他人染指自己的航线。
卧榻之侧,岂容他人鼾睡?
那血染的航线上只能允许自己的船队通航,绝对没有什么自由通航、自由贸易的可能。
任何人,任何国家,任何势力,想要染指别人的航路,只有靠自己的舰队,让原主让出这片海域,否则别无他途!
为了保住自己的航线,抢夺别人的航线,大航海时代的玩家们,不得不陷入了长达数百年的军备竞赛中。
那越来越庞大的舰队,越来越浩大的开支,又让各方势力愈发不能容许,别人从自己航路上转走一枚铜板。
总之一句话,大航海时代,垄断贸易和重商主义才是真理,完全没有自由竞争生存的土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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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然眼下,东北亚看似风平浪静,但也依然不能例外。
赵昊知道,就在明年,葡萄牙人将得到长崎港,重建澳门到琉球到九州的航线。
双方很快就会在北九州狭路相逢的,且绝无共享日本市场的可能。
结果必定是一方退出日本,另一方独享日本的。
说不定,自己很快就会亲身体会一下盖伦船的强大威力了呢。
用鲜血捍卫的航线,怎么可能跟任何人分享呢?就是赵公子也不能免俗的。
和陈怀秀等江南航运高层见了面,约定了联系方式,朴成性兄弟便千恩万谢告辞回去了。
老朴在赵公子面前可是夸了海口的。吹的牛他得一样样的落实下去,说不得还得回趟王京去,好好打点下两班。
当狗也没那么容易啊,不是谁都能当好的。
那大海商金熙善,因为精通中日朝三国语言,被赵昊留下来当通译使了。
金熙善虽然挂念着上岸分赃,但他能拎得清。自己都干上翻译官了,只要把赵公子侍奉好了,朴右使那帮人谁敢少自己一分?
最闪得慌的反倒是那松浦镇信,朴成寅一走。岛上就剩他一个掏粪男孩,活多得干不过来不说。没人做伴一起倒夜香,夜香都不香了呢。
不过他虽然难过,却也不再叫嚷着要切腹了。而是化悲愤为力量,愈加认真的刷着马桶,每次都把马桶刷得倍儿干净,能从里头舀水喝了才罢休。
赵公子见状十分感动,没想到这千里之外的海岛上,又发现了一个不亚于徐二爷的劳模。倒夜香这行真是藏龙卧虎啊!
于是赵公子奖赏了松浦镇信一辆粪车,这样他就可以一次运四个马桶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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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,江南航运的船队要返航崇明岛了。
赵昊在码头为陈怀秀等人送行。高阁老复出在即,漕粮海运虽然已经没什么悬念了,但真正攸关利害的条款,其实都藏在具体而微的细则中,赵公子不能不回去亲自把关。
还有答应小胖子的七月新番,他也不敢拖更到八月啊。
所以苦命的赵公子,马上要返回京师一趟。
“怀秀姐,很快就进台风季了,这次回去正好能好好休整一番。”赵昊微笑对陈怀秀道:“咱们九月再见。”
“是,公子九月再见。”陈怀秀也笑着向他福了一福。
其实她们回去之后,也休整不了多久的。最多歇个十天半个月,陈怀秀就得带人去太仓和金陵接新船了。
龙江宝船厂和苏州造船厂的八十艘千料海船已经完工多时,只等她们去接船下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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